邹冰恕赖在榻上,容萱见他醒着,端来温水。邹冰恕坐起接过水杯,喝了两口。
容萱:“少主见到淑音姑娘了?”
邹冰恕:“嗯。”
容萱:“怎样?”
邹冰恕:“怎样……”
容萱见他神情似焦灼似冷淡,想了一想,转而道:“淑音姑娘想好了吗?”
邹冰恕使劲回想,“她说,倘若那人同意她一直在水秀山庄弹琴,她便跟他。”
容萱:“‘那人’会同意吗?”
邹冰恕:“应该会吧。”
容萱:“那是位不拘俗礼、自信大度的人呢。”
邹冰恕:“嗯。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,偏偏是祁大人。”
容萱没有想到。“祁大人?”
邹冰恕:“是,我的恩师祁大人。”
容萱:“……少主先前知道吗?”
邹冰恕微微点了头,垂眉低声道:“知道。”
容萱思索片刻,笑了。“少主说了自己的心意吗?”
邹冰恕:“我的心意?”
容萱:“您不惜冒犯恩师也要去见淑音姑娘的心意。”
邹冰恕:“……我说不出口。”
容萱看着他,神情温和,语气郑重,“少主。”
邹冰恕:“嗯?”
容萱:“有的机会一生只有一次。既然您和祁大人看上了同一位姑娘,您就屈尊让她选吧。她若选您,祁大人也不会太生气。”
邹冰恕:“假使她不选我呢……”
容萱:“这种事谁也无法保证,感情的有趣之处便在于不可测。然而如果放弃,就连唯一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,遗憾更伤人。”
邹冰恕:“我也不是不敢,只是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,突然提这种事,感觉自己之前就像伪君子!”
容萱:“您何必这么想呢。容萱觉得您和淑音姑娘彼此很了解,相处融洽,难得过了这么多年您的感情还能转变,这不正说明你们很般配吗?”
邹冰恕:“真的?”
容萱:“真的。少主要是实在开不了口,容萱帮您想个办法。”
邹冰恕:“什么办法?”
容萱笑着转身,去了后院。
入夜,邹冰恕提着果篮再次到了水秀山庄,好在祁大人没来。
理琼枝不会多问,淑音也没太惊讶,然而要说的话还是难开口,好在有容萱帮忙准备的、交代他必须送出去的——邹冰恕揭开果篮,里面不是果品糕点,而是一朵半开的睡莲。
邹冰恕:“你能收下它吗?”
淑音知道男女之间送的莲花有永结连理之意,又觉得唐突,便道:“少主只是要淑音收下花朵,还是——”
“我的心意。”邹冰恕别着脸,目光落在莲瓣上。
淑音忽觉心悸,“少主认真的吗?”
邹冰恕:“啊。”
淑音想了又想。“请恕淑音无礼,少主是不想让身旁的花儿被别人采摘,还是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?”淑音觉得邹少主不是那么好争抢的人,但实在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。
“你说什么?”邹冰恕的手微微发抖,不是生气,而是紧张得有些空白。他只等着她答应或是婉言拒绝,根本听不出其他言语中不够直接的含义。
淑音:“少主……”
邹冰恕:“你好好想一想,不用着急答复。”如果是拒绝,真不想这么快听到答案。如果被拒绝,能否保持领主的姿态,不露出狼狈相。
淑音心里也慌了,究竟是怎么回事?“少主,您跟祁大人……”
邹冰恕:“……如果你接受,我会对祁大人解释。”
淑音:“您是认真的?”
邹冰恕:“当然。”
邹冰恕说得坚定,却是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,淑音见状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。这件事,从来不敢想,居然会发生……
淑音:“少主,就算淑音真的成亲了,也一定会留在水秀山庄,淑音还可以继续为您弹琴。”
邹冰恕抬眼含着被误解的怨气,却见淑音眼中有泪光闪现。淑音看着他的眼睛,努力平复心情,然而流露出的真情,拨动了眼前人的心弦。
邹冰恕换了神情,“淑音。”
淑音移开视线,没有回答。
邹冰恕突然很心疼,不得已越过自己设下的界限,上前将淑音环抱在怀中。淑音感受到少主的心跳,眼泪落下来,她怪自己动摇,然而此时此刻,就算转瞬即逝也好,放肆铭记吧。
淑音缓缓抬起手,抚上少主的背,那么遥不可及的距离,居然抵达了。是梦吗?在醒之前先用心感受吧。
邹冰恕:“你答应了?”
淑音:“淑音从来不敢让自己这么想,淑音很胆小,怕受伤。您是领主,我是乐伶,除了水秀山庄,淑音没有归处。少主当淑音是朋友,已经是莫大的恩宠,淑音如果被别人抛弃还好,如果是少主您,会受不了。所以,请少主再仔细考虑好,您可以收回刚才的话,过几日也来得及。”
邹冰恕紧紧抱着淑音纤瘦的身躯,第一次如此动情。“嫁给我,请你嫁给我!你想一直在这里弹琴演奏都可以,好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