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武撞死在金銮大殿之事已传遍整个将军府,引得一府的不宁,俱都忙着奔命。 姜氏几人朝大门奔去,只见一路萧条,来往之人奔于逃命,偶尔会有几个年长的仆人行个礼,真真是应了那句树倒猢孙散的俗语。几人正要走出大门,迎面见一群士兵闯将近来,堵住大门。那些先前逃出去的仆人们一个不少的都被抓了回来,管家魏忠夫妇也在其中。 士兵分列两边,当中走来一将,虎背熊腰,盔甲鲜亮。这军官名唤李勇,环顾一周,见院里吵闹得脑仁生疼,扯开嗓门一声大吼:“都他娘的瞎吵吵啥,全给老子闭嘴。” 李勇这一嗓子洪亮之极,宛如耳边炸起的炮仗,振得耳膜嗡嗡作响。一嗓子下来,众人都止住哭闹,只怕惹了大汉的不快。 李勇见一切妥当,府里人物又齐,说道:“魏武已经死了,本将奉命来此清点家产做个收尾的后事。” 说罢,瞪着铜铃般的牛眼环顾院里众人,那众人都低下头去哪敢直视,生怕一不小心就落了个遭诛的大罪。 李勇乍见姜氏,咧嘴就笑,说道:“快见过魏夫人,别来无恙啊。” 姜氏栖栖遑遑,只行了个点头礼数,心中不知所措,就听见魏青唤她。原来魏青已经悠悠转醒,见这情况心里有些害怕,就叫了声娘。 姜氏看着儿子,心痛难遏,对李勇道:“李将军明察,我夫君绝不是会谋逆之人,还望将军念着他往日的栽培之情为其讨个公道。” 姜氏不说还好,这一说直把李勇气得浑身战栗,面皮通红,不禁骂道:“我栽培他娘娘个屁!魏武老儿屡屡欺我,更是仗着军功欺妄陛下,你若不提还好,我念你一介女流不与计较……” 李勇还要再说,就一年轻道人步入院里。这道人名唤卜阳,约莫三十光景,着黄衣,背宝剑,乃是皇帝李世德客卿戚林的徒弟。 卜阳走近李勇身边,说道:“李将军话未免多了些。” 李勇却不大理他,冷笑道:“真人不陪你师父修行里宫里修行,怎到了这里。” 卜阳不答,只从袖中取出一道圣旨递给李勇,说道:“魏武已死,后事还得做 个绝好,陛下可是非常器重李将军的。” 李勇急整衣襟,跪下恭敬接过圣旨,待他阅后脸色顿时难看之极。原来这圣旨内容大意是魏武意图谋逆,畏罪自裁,天颜震怒,赐罪及至其府内亲眷下人皆不可留,一律当斩云云。 李勇收起圣旨,怒道:“你们这些道士,心地怎就如此歹毒,若不是你们在后挑拨,哪里会到这个地步。” 卜阳腾地转头,言语甚厉,道:“李将军在朝为官应知祸从口出,只我心善,这次就不跟你计较。不过皇命不可违,李将军速速行事,莫耽搁了时辰。” 圣旨已下,断无收回可能。李勇背对院里老小众人,心中虽然不忍也没的奈何,最终把手一挥,身后响起一片哭嚎喊杀之声。 却说十方观所在,有一片八百里福灵山脉名唤九空,约有百十座高山,连成山势。群山环绕,大势峥嵘,根接昆仑脉,顶摩霄汉中。中间七峰乃是个北斗形状,对应七星,也取七星之名。日映晴林,千条红雾相绕;风生阴壑,万道彩云齐飞。只见好山上金光普照虚空,道德真言唱响,灵兽成团,花草奇异。 山间观宇接踵,楼阁数层,道士练剑,小童烧火,尽显大派景象。主峰天枢上只有一幢祠堂,方圆百亩,高有百丈,供奉着十方观历代祖师。天枢峰向来冷静清幽,只有几个扫地奉香的老道,也无需派人守候,只因当今中州地仙之一的长元真人在此修行。 祠堂香案前,正燃着几柱长香。熏烟袅袅而上凝成一人面形状,有鼻有眼,正是长元容貌。香案下拜跪着一道人,这道人着绛紫道袍,三绺美髯,貌似童颜,正是十方观掌门灵虚,执掌八百里九空仙山福地。 长元对灵虚道:“有人干扰天机,使我推算有误,你带着几位同门下去走一遭。” 灵虚道:“不知何人能耐能干扰天机,叫师伯失手。” 长元道:“邱无华。” 灵虚心下一惊,说道“师伯莫怪,我等师兄弟几个去了大唐国里,若是遇了邱无华必当难逃大劫。” 长元道:“你等只管前去,我自有安排。” 灵虚不敢再问,退出祠堂,来到天璇峰三清殿内,灵真,灵心,灵明早已在此等候。几人相互见过,开始商议正事。灵心是个中年道姑模样,生的颇有些高大,相貌也粗,只因她幼时误了山中毒果所致。灵明排行老四,刚过了百岁,也是个中年文人模样。 灵心上前问道:“师兄,师伯急急相诏所为何事,累得我几个慌慌地敢回山门,一刻不停方到此处。” 灵虚道:“只是下面大唐国里,魏武将军受了天大的冤屈一头撞死在了金銮殿,那国皇帝要灭其九族,师伯派我等前去护住魏武独子独子免遭毒害。” 几人听罢有些惊讶,正要再问,灵虚摆手道:“不宜耽搁,再叙吧,你们各取法器这就去天枢峰,因路途遥远,师伯作法亲送我们到那地界去。” 当下几人略做收拾,不过一刻又上到天枢峰祠堂内,见过长元。 长元道:“我以偷天换日之术,瞬息之间将你等送至那界,此次前去定要保住魏青,不可多事。” 长元之意几人明了,此番下山只管保住魏青,其余都做无视。当下那袅袅香烟便自散去,围着灵虚四人绕了几匝,只一个呼吸几人寂然不见。 将军府内,一众下人都被砍杀,真是血流成河,横尸遍地。只余了姜氏母子还活着,魏青躲在姜氏怀里,一边地上躺着他的丫鬟田晨晨。那田晨晨已经断气,双目瞪大,泪痕未干。可怜姜氏紧紧保住怀中儿子,也不多看院中场景。 李勇走至姜氏母子跟前,叹道:“夫人莫怪,在下也是身不由己。”说罢便举起佩刀,当头砍下。 李勇大刀正落下,满院里忽的卷起一阵狂风,这风来得又猛又恶,把个李勇两百多斤的身子吹跌了十几个跟头。 卜阳见状,心道不好,背后宝剑已然出鞘,带着冷光朝姜氏母子飞刺而去。飞剑转瞬即到,眼见着就要洞穿姜氏母子时,一道五彩光华落忽然在姜氏身前。光华里走出一人,径握住飞剑,就势往地上一摔,把个好好的一把宝剑就摔断做两节。 又见一片祥云雾霭,仙音阵阵,灵虚几人也出现在将军府内。他四个刚好见着摔断飞剑之人,心中大惊,暗道来迟一步。 “青曰类!” 卜阳看见来人大惊,来不及痛惜宝剑,就要施展土遁就逃走。青曰类一指卜阳脚下土地,那地就化作铁板似的,硬是将土遁不成的卜阳卡得半上半下。 灵虚几人上前见过青曰类,道明来意,青曰类不答。 青曰类对卜阳道:“何人指使。” 卜阳久闻青曰类手段厉害,心中惊骇,就想告之全部求得一命。又念他这一行计划甚是重要,若透露个一星半点,此刻就算能留得性命只怕日后也没好日子过了。 卜阳心中正在思量脱身之道,却不知青曰类是个性急的,顺手取了灵虚佩剑摇摇一斩,就将卜阳离地的半身斩去。只听见卜阳尖叫一声,一个拳头大小浑身*的婴孩顶破天灵盖,携了一阵怪风就要逃走。青曰类把剑一抛,飞剑追了上去剑光只是一绕一剿,那婴孩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惨叫,就此魂飞魄散,这三界内再无卜阳道人。灵虚几人心中一寒,暗道青曰类果真手辣,眨眼间就把人元婴都灭了,转世投胎都没了可能。 青曰类只两剑就断了卜阳一切生存之道,李勇乍见此景,又见那杀神瞧向自己,吓得牙齿乱颤,骨软筋麻。 李勇连忙跪地叩头,喊道:“真人饶命啊,小的只是奉命行事,小的只听说有人要陷害魏将军,灭他满门九族。” 青曰类走至姜氏母子跟前,魏青似有些痴傻了,姜氏却是垂泪不断,泣不成声。 青曰类对魏青说道:“可愿随我修行。” 魏青地看着眼前这人,眼神空洞,一声不吭。姜氏给魏青擦了擦脸上的泪痕,心道:我若留得此身于我儿也是个累赘,况且老爷黄泉路上寂寞,我又怎能安心。 姜氏遂低声道:“儿啊,你跟着仙长去修行,万要好好活着,莫念着报仇,娘便同你爹爹一齐去了。” 姜氏说罢,从袖里摸出一柄短刃,猛地插进了心窝,一抔子热血溅出,再没了声息。刚刚还抱着自己的至亲,片刻功夫就没了,魏青只觉一口气堵在心中,却不感到有多少疼痛。 魏青抬头,一双眼里尽是虚无,问道:“你可教我什么。” 青曰类见魏青前后判若两人,心中疑虑,皱眉不语。 魏青见他不答,笑道:“真是个有趣的人啊。” 魏青说罢,一口血雾喷出,不醒人事。 青曰类足下升起祥云,托着自己和魏青就要离去,那厢里灵虚急忙喊道:“真人留步。” 青曰类停住云头,听灵虚继续说道:“长元师伯吩咐,叫我等务必带了此子回去……” 青曰类不待灵虚说完,就打断道,“想要此子,叫长元来明山找我。” 说罢,青曰类御风乘云径自离开此间。 青曰类说走就走,灵虚哪里能把他留下,师兄弟几人面面相觑。 灵真见青曰类的云头已去,冷声道:“青曰类这泼怪手辣心狠,魏青被他带走我们也强求不得。” 灵心道:“正是,想是师伯早已算到如此,我等不过尽个人事罢了,师伯也不会怪罪我等。” 几人称是,也自纵云弄雾离开了。 留下偌大一个将军府邸,亡灵飘渺,再没了人息,不胜凄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