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身着军装之人身子高挑纤细,此刻瞪着双相隔甚远,却分外清亮的大眼睛,一道薄唇紧紧抿着那根芦苇管子,似有几分诧异,她刚欲开口却似想起了什么,在那清了清嗓子,便极刻意的压低了嗓子,粗声细气回道: “兄台看错人了吧,我可是男的。” “你拉倒吧你。” 阿水似没什么心思与这人纠缠,一把将她拽至身边,那双眼中满是挑衅之意,朝脸色极差的宝蓝道: “瞧见没有,哪怕是洗尽铅华一身戎装,也有掩饰不住的绝世风华,这才叫绝色!” 他说话间似察觉了什么诡异之处,又回头望了望身边这姑娘一身梁军打扮,皱眉道: “你这身行头哪来的?” “城外抢来的。” 这人似乎极不在意阿水问话,仔细望了望宝蓝那出尘之姿,眼中有了些古怪神采,凑近了阿水轻声问道: “我,我真的比这位姑娘还美?” “自然!”回答铿锵有力。 这人小心翼翼的等到了答复,一张宽宽却挺标致的脸上,便漏出了些忍得极辛苦的得意之色。她四下打量了身前少年许久,似很有些娇羞之意,细声道: “你,你生的也很好看呢。” 今日是大寒,依照大梁的习俗,便是年前最后一个节气时节,离那大年也差不远已,乃是除旧布新,准备年货,赶年集,办年货的大好日子,所以这夜晚的尚海城,也较平日里热闹了许多,刻刻人皆攘来熙往,处处灯似繁花而绽,便有一番荣祥平盛之气于城间升腾洋溢。 凌婕自小在西荒长大,又哪里瞧见过如此大城盛世,一双眼中啧啧叹息处,回头瞧了瞧身边并肩而行的宝蓝小姐,此刻被那满街灯火映的一张脸儿分外明艳动人,即便是她身为女儿之身,也有些心跳加速。 只是她心中一直有些古怪,望了望身后五个男人各有心思浑不顾他,最前边那两人脚程极快便如赛跑一般,也没什么人望着自己处,终于装起胆子,轻声问道: “我有些好奇。” 宝蓝似也有些出神,闻言才微微一诧,先还了凌婕个极礼貌的笑容,才轻声回道: “怎么了?” “你不觉得你很奇怪么?” “我?” 凌婕瞧着这少女款步姗姗仪态万千,颦笑行立处,极尽了优雅从容,又隐有雍容大气,怎么都挑不出点半点毛病,心中疑问便更浓了些。 “我觉得你不是那种,那种,极豪烈奔放的女子…” 凌婕似不是很擅表达,憋了半天才道: “先前你那一哭,可把我吓愣住了。” 宝蓝望了望这称呼带姐,实则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,眨了眨眼,又问道: “你觉得我,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 “大家闺秀,又是首富之女,总觉得应该喜怒不形于色,怎么,怎么能为了个酸臭小子如此失态,若被你爹爹知道,只怕要出大事。”她说话之间极是犹豫,一口气说完了话,那双眼便盯着宝蓝那张面孔,生怕得罪了这豪主。 宝蓝闻言,脸上不自然间露出了些苦笑,摇了摇头,她是何等聪慧之人,自然知道哪怕自己说了,这淩姐也断断理解不能,斟酌了许久,才轻声回道: “天下官宦之家,只怕教女之时,都是希望如你所说一般。可爹爹却有些不同,他一直觉得人该活在当世,那些脸啊,面啊,若没手中东西撑着,都只是些庸人自扰清高顾纵,所以朝中野间每每对他行事有些微词,可就是因为他手中东西甚多,从来没个人敢在他面前,说上半句不是。” 凌婕听着这话,似懂非懂有些疑惑,那愣头愣脑的模样瞧着,却有些可爱,宝蓝莞尔一笑,继续道: “我小时候也不懂这道理,所以爹爹就说了个浅显的俏皮话儿让我明白。” “什么话?” “会哭的孩子有奶喝。” 宝蓝没什么迟疑,却有些红晕之色。 “这样啊。”凌婕有些恍然大悟,又望了望远远走在前边的那两人,咽了口口水: “那你可得加把劲了,这位遇到奶时,可比你哭的响的多。” 宝蓝听着这话望向前方,见那忽然出现的女子,此刻捏着那罐奇怪的酒水,正疾步跟着阿水,一只手紧紧攥着他衣角。少年甩不掉身后之人,似有些燥郁,回头脸色有些不耐,蓝小姐的脸色,似又差了一些。 “你老跟着我干嘛?” “我不是说了吗,请你喝好喝的,吶。” 这姑娘望着少年一张脸上满是不耐,却丝毫不以为意,笑嘻嘻的把那吸管凑上前去,直直摆在了阿水嘴边。 阿水愕然看着这几乎戳到自己脸上的吸管,甚至瞧清了上面那些沾着的唾沫星子,不由白了这姑娘一眼,没好气道: “你也是个姑娘家的,这东西都沾着你口水了,我还怎能喝?” “我很干净的!” 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的意思是…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?” “什么意思?” “意思就是我含了这吸管,不就等于,等于吃你口水么?” 姑娘闻言,依旧有些疑惑,斜眼瞥着这人,手中那吸管矗立不倒,又往前了几分。 阿水深吸了口气,压住了心头一股无名之火,轻声道: “要,要是我吃了你口水,那,那跟亲嘴还有什么区别?” 这姑娘闻言一愣,忽然间满脸晕红极是羞涩,摇唇抿笑间猛地拍了阿水肩头一掌,尖声轻笑道: “你好讨厌!” 砰的一声脆响炸起,路上行人均诧异回头,便瞧见一个少年龇牙咧嘴在路中捂着肩头,一脸不可置信,身边那个身着军装的姑娘似知道出手重了,忙丢下手中那罐子,有些歉意,有些着急。 “你,你没事吧?” 阿水一脸痛苦之色捂着肩头,望着这人,许久才憋出句话来: “你是熊吗你,骨架子都被你拍散了。” 这姑娘有些不好意思,却也有些后怕。 她可是在宗门内长大之人,先前大羞之下,出手有些情不自禁,便如在宗门内和师兄弟打闹一般,带上了几成真元。待击在了阿水身上,才想起了自己是何等修为之人,这忘情一掌下去,只怕立刻能重伤位鎏钻境强者,更别提那些寻常百姓,只是… 只是这少年脸上虽有些痛楚之意,身子却晃都没晃半分,正自怒目望着自己。 “你,你修为很不错啊。”姑娘眼中更亮了些。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“不想告诉你。”阿水白了她眼,瞧见后面宝蓝神色不善,又叹了口气,回头急急朝前而行,那姑娘见状,忙不迭跟了上去,两人便如竞走一般,越行越快。 “我叫小昭,不过大家都喜欢叫我娇娇。”这姑娘浑不在意阿水之拒,她步伐极快,气不喘脸不红便赶了上去,并肩而行处望着他神色冷峻沉默不应,想了片刻又问道。 “你是不是不开心啊?” “不是因为你。”少年依旧没什么好气。 “那是为什么?” “看到后面那女的没,她逼我当她贴身护卫,我很烦。” 小昭有些愕然,回头望了宝蓝一眼,目中一丝思索之色略闪过,轻声笑道: “要不要我帮你忙?” 阿水一愣,刚回头处,却见这小昭姑娘猛的停住了脚步,回头望着愕然间也止住了步的宝蓝,大声道: “你身边缺护卫?” 宝蓝被这人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,望了望阿水,又望了望凌婕,见这两人也是莫名其妙之色,才回头看向身前远处这姑娘: “今日事多,确实身边缺位可靠之人….” “我替他当。” 小昭迎风抱胸,亭亭而立间目光神采有若实质,竟隐约有几分宗师风范卓然而现。 宝蓝又是一愣,才尴尬一笑: “家大业大,所以择人也有些要求,修为境界可不能低了。” “太天位,够不够。” 小昭盯着宝蓝,一张小嘴微翘。 “自然不…,等等,你说什么?” 宝蓝刚想顺势回绝,忽然反应过来那三字含义,一双眼顿时有些发直,连阿水与淩婕四人,同在后边一直神游天外的承渌,都一同侧目,呆呆望在这姑娘身上。 “我问你,太天位境,做你护卫够不够?”小昭似乎有些不喜欢身前这女子做派,言语中有些不耐。 “可,可不能胡乱说话。” 凌婕望着这姑娘上下,只觉得也就是个普通女孩样子,可不止为何,说话却带上了些结巴,正待呵斥这人之时,一双眼便瞪的更大了些。 只见小昭冷笑之间那小手一展,便有张极长极宽之弓似借风聚形,极兀然的握在了她手中。这弓通体焦黄似有些破旧,可有修为之人一眼之下,便能瞧出此物隐隐不凡,便好似明妃那把万世昆吾一般,周体看似极寻常,却不断散溢着股极危险的气息。 “化…化息为形?” 众人都是逾天位之人,哪里不明白这凝宝具之息,化为身外之物,便是修为到了太天位的唯一证明,便连一点假,都做不出来,此刻面面相觑之间,忍不住纷纷咽了口口水,阿水捂着自己肩头,心道难怪先前这人随意那记掌,便差点把自己肺都拍了出来。 宝蓝到底机智,第一个反应了过来,忙低头一礼,浅笑道: “原来是前辈大能,小女有眼不识泰山,以前辈的修为,若肯相助与我,那真是王家荣幸。” “王家?”小昭皱了皱眉眉头,思量了片刻,疑惑问道: “是那个王家?” “便是前辈所想的那个王家。”宝蓝郑重应道。 小昭楞了片刻,似也没料到宝蓝身份,沉吟许久,终于抬起头来: “我给人当护卫可不便宜。” “每日当奉黄金三万两,若有出手,另当计算,前辈可满意?” 宝蓝说话之间,似极随意,却把已打定主意狮子大开口一番的小昭吓楞在了那处,正欲补上句话时,眼前忽然一花,却是阿水拉着有些莫名其妙的承渌来到了她身前,一手指着书生,一手拍着胸脯,有些不好意思,轻声道: “我,我俩也都能和太天位人物比划比划,还能便宜些!”